用手术治疗精神病——前额叶切除术

 

爱尔兰裔的美国工人费尼斯．盖吉（Phineas Gage，一八二三年∼一八六○年）工作能干，性格开朗。一八四七年，在山上爆破碎石作业中，费尼斯遭逢不幸，被爆炸中飞来的铁棍砸中前脑。被认为回天乏术的费尼斯接受手术后，奇迹存活。费尼斯伤愈后性格产生了戏剧性变化。尽管记忆与智力一如既往，但他变得暴躁，无法抑制内心原始的欲望。这个例子清楚地呈现了人的前额叶如果动了手术，会影响到性格变化。

 

瑞士医生约翰．戈特利布．布尔克哈特（Johann Gottlieb Burckhardt，一八三六年∼一九○七年）受到启发，成为了第一个替精神病患者动脑手术的医生。他切除六名精神病患者的前额叶，在一八九一年公布结果。然而，由于约翰此举存在许多伦理方面的问题，并且有患者因此身亡，是以没获得其他医生的响应。

 

一九三五年，美国的约翰．富尔敦（John Fulton，一八九九年∼一九六○年）于伦敦精神科学会报告，破坏黑猩猩的前额叶能明显减少攻击倾向。葡萄牙神经外科医生安东尼奥．埃加斯．莫尼斯（Antonio Moniz，一八七四年∼一九五五年）也参与了学会。莫尼斯返回里斯本后，尝试切断连结精神病患者的视丘与前额叶的神经纤维。这同样存在着伦理问题。莫尼斯的论文一发表，数位医生跟着仿效，视为治疗重度忧郁症或治疗有攻击倾向的精神病患者的最后手段。莫尼斯以发明脑血管造影而闻名，以此获颁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另外，美国的华特．弗里曼（Walter Freeman，一八九五年∼一九七二年效仿莫尼斯的方法，研究出通过局部麻醉简单切开前额叶脑白质的手术，手术平均只需耗费几分钟。他将细长的锥子放入患者的眼眶，穿过骨头进入颅腔，切断与前额叶连结的神经纤维。他充满热情地推广自己的手术方式，美国全境精神病院与收容所将其作为控制做出不合宜行径的患者的手段。

 

结果全世界超过五万人在没有科学的根据下，接受了前额叶切除术。尽管这个手术有助于镇定冲动及暴力的患者，但也立即被查出副作用也不容小觑。被切除前额叶的人会变得冷漠无情，事事漠不关心，被打造成没有自律性的「僵尸」。包含美国在内，许多国家甚至利用这种手段清除问题人物、反抗人士、政敌或其他敌人。

 

幸好在一九五○年代开发出治疗精神病及忧郁症的药物，前额叶切除手术施行次数急降。不过精神病手术并未完全消失。碰到患者因重度忧郁症、不安症、癌症末期或神经损伤导致慢性疼痛，偶尔还是会施行这种手术。时至今日，每年仍有数十名通过严格评估标准的患者接受施术。施术方式当然不再像以前一样持锥子往颅骨上打洞。这都是归功于一九七○年代瑞典的拉斯．克雷塞尔（Lars Leksell，一九○七年∼一九八六年）把电脑断层扫描装置与放射线加速装置结合，从而开发出神经外科放射手术，即使不打开颅骨，医生也能替患者进行简单的脑部手术。

 

恐怖的锥子——前额叶切除术

 

一九三五年七月，耶鲁大学学者约翰．富尔敦在伦敦精神科学会发表论文，主张切除黑猩猩的前额叶能消除攻击性。两个月后，当时出席同一场会议的葡萄牙神经外科医生安东尼奥．埃加斯．莫尼斯，尝试用冰椎破坏精神病患者脑部连结前额叶与脑干的神经纤维。患者果然变得乖巧，连带行动迟缓下来。后来他把这一年二十名患者的手术结果记录下来，写成论文。

 

美国神经外科华特．弗里曼从莫尼斯论文中获得灵感，笼络另一名神经外科医生詹姆斯．瓦特（James Watts，一一九零四～一九九四）。两人一起改善了莫尼斯的手术，开始演讲与宣传，以达推销之效。据精神病院负责人表示，照顾一名难以控制的患者一年约需三万五千美元。他听说手术费用只需要两百五十美元，就能得到相同效果。

 

弗里曼善于利用媒体炒作，《纽约时报》（The New York Times）还把他、瓦特与记者们共进晚餐的照片刊登在封面上。新闻报导称他们尚未验证的疗法为「胆量过人的医疗光辉典范」。弗里曼是报纸上的常客，每次的报导都只强调手术的正面性，如：「我透过这种手术好起来了」、「比拔牙还轻松」等等。没有任何记者提及手术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一日，弗里曼打开厨房碗橱抽屉，看见一个破冰用的锥子。此前，义大利学者阿马罗．菲安贝蒂（Amarro Fiamberti,，一八九四年∼一九七○年）发表过用刀穿透颅骨，从眼眶放入刀除去前额叶的方法。弗里曼认为锥子更容易穿透颅骨，也就是把细长的锥子放入患者的眼眶，穿过骨头进入颅腔，从旁挥动，切除前额叶的猎奇手术方式。那时候弗里曼还不是外科医生，只是瓦特的助手。他打算日后亲自做这种手术，于是制作了能穿透颅骨的锥子。有名的「冰椎前额叶切除术」就此诞生。

 

截至一九五○年代中期，仅美国就有四万人以上接受该手术。美国总统甘迺迪的妹妹罗斯玛丽．甘迺迪（Rosemary Kennedy，一九一八年∼二○○五年）为了改善她「冲动攻击倾向」也接受这种简单的奇特疗法。孰料，她从此成了傻瓜，被关入修道院。美国剧作家田纳西．威廉斯（Tennessee Williams，一九一一年∼一九八三年）的姐姐罗丝．威廉斯（Rose Williams，一九○九年∼一九九六年）也因精神分裂症接受施术，同样成了废人。

 

一九五四年，一种利用氯丙嗪（Chlorpromazine）的药物疗法被导入，情况开始起了变化。一九六○年，历时十年的器官持续追踪研究结果发现，这一种手术存在诸多问题。过去，弗里曼走访美国二十三州的五十五家医院，积极招揽患者。肯．克西（Kenneth Kesey，一九三五年∼二○○一年）在一九六二年出版的畅销小说《飞越杜鹃窝》（One Flew Over the Cuckoo's Nest）给了弗里曼致命一击。小说赤裸裸地描述精神病院对患者的人权蹂躏与非伦理治疗的真相，并荣获普立兹奖（Pulitzer Prize）。冰锥手术就此失去立足之地。一九六七年，弗里曼因撕裂患者脑血管，造成患者死亡，替「冰锥前额叶切除术」画下永远的句号。